保卫童年,呵护童心
\n——浅析童子儿童诗集《独角兽现身的春天》的审美特质
\n文/南风子
\n“让一首诗独特动人的秘诀,就是在创作每一首诗时,都把它当作一个最重要的作品,去发掘全新的灵感……就像在用自己心灵的语言刻画一头独角兽。”诗人童子在儿童诗集《独角兽现身的春天》的后记里这样写道。这本童诗集如一位温柔的守护者,发掘自然的隐秘灵性,捕捉日常的诗意光芒,最终将纯真的童心升华为一种独特的存在哲学。在童年日益被功利化教育和社会化期待挤压的背景下,它以蓬勃的想象力与纯粹的游戏精神,坚定地保卫着童年应有的自由疆域,为儿童构建了一个可以自在呼吸、自在生长的精神家园。
\n在童年独特的认知王国中,好奇天然取代评判,想象本能解构规则,纯粹的心灵感受成为丈量世界的标尺。然而在现实中,儿童常被过早拖入成人化的语境漩涡。功利性知识的填鸭式灌输,复杂社会规则的无形规训,对“懂事”与“成熟”的焦虑式期待,都在无形中催熟了稚嫩的生命。这无疑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揠苗助长。《眼前的时间》一诗,以孩童纯粹的口吻描绘了理想中的一天:“早早起床,飞快地洗脸/顺便许下个愿望——长高一点”。一个上午可以“跑来跑去”,下午全情投入“踢足球和玩蚂蚁”,晚上则安然享受“玩偶们已经轮番唱起催眠曲”的宁静。这种“不长不短,不多不少”的节奏,正是童年本真状态的写照。童诗尊重这种“真实”,它不要求孩子“正确”,只肯定他们“存在”的天然合理性。当成人世界用效率的尺子丈量童年时,诗人温柔地告诉孩子:你的奇思妙想是被允许的,你的“幼稚”是珍贵的。《第一次看海》则展现了童心面对未知时未被规训的本能反应。孩子困惑于礼仪:“第一次看到大海,/应该怎么做/才显得有礼貌?”设想了鞠躬、脱帽、招手等成人礼节,最终却回归本真:“张开嘴巴,大声说——/啊!”这声源自生命深处的惊叹,是对功利化期待的消解。在《我将像风那样走下去》中,孩子寻找大树获得“成长的勇气”,寻找冰河索取“留住时间的能力”,寻找鲜花探听“保持美丽的秘密”——这些看似“不切实际”的追寻,守护着童年不被世俗催化的“慢”与“真”。
\n童心的核心,在于其自由驰骋的想象力。那是一种对世界的诗意“误解”,也是创造力的源泉。诗人精准承接并放大了这种想象。它让万物有灵,让平凡焕发光彩,守护童心不被“标准答案”磨平棱角。《星星的光落下来》将星光彻底拟人化:“从屋顶上滚下来/从树梢上跳下来/细细的脚踩着豌豆架”。孩子甚至想“一根一根拾起来/扎成一束收起来”。这种想象是以儿童的感官逻辑重新编织世界。《五月,葡萄》将葡萄藤的探索拟人化:“葡萄的触须想要抓住什么呢?”它想抓猫尾巴、壁虎、风、月亮、路过的鲸鱼……最终“怯生生地抓住了/孩子的手指”,而孩子正“眼巴巴地对着绿葡萄流口水”——一个充满童趣的“俘虏”就此诞生。在《牛角上的牵牛花》中,牵牛花听到“叫了那么久的名字”,便急切地将藤蔓挂在路过的牛角上,“小喇叭嘀嘀嗒吹着”。诗中“露珠纷纷地跳落着/草籽们互相问候着/蚱蜢忙忙地追赶着”的意象,构筑了一个万物有灵、活泼对话的童话现场。这种视角为孤独的心灵提供慰藉。《云的回响》中,孩子对一朵云的执着凝望与追逐,让云成为情感的寄托:“跑过长长的街巷/爬上高高的山坡/用力地向着它/挥舞手臂”。当《南风的话》推开“关得紧紧的窗子”,传递“一切都那么好”的讯息时,自然便成了怀有童心者的知己。《多么好的小水洼》以惊人想象力,让“蟾蜍诚恳的笑脸”和“远处起伏的山峰”都“恨不得能够/长出两条腿”,只为“倒映在小水洼里”——这种万物趋光般的表达,是童心最本真的宇宙观。
\n童心的纯粹,在于情感的直接与热烈。童诗从不回避这种“孩子气”的表达,反视其为珍贵的真实。《如果你忘了说晚安》以顽皮语调展现对规则的反叛:“如果你忘了跟我说晚安 / 我就绝不上床睡觉”。孩子想象自己“从床头滚到床尾 / 再从床上跳到地板上”,甚至“从你摊开的一切上面滚过去”。夸张的“抗议”背后,是对陪伴的渴求。《表扬》是童心的绝妙注解:孩子一面说要奖励玩偶小熊巧克力、甜牛奶,一面理直气壮地“替你吃掉它”“替你喝掉它”,最后却郑重地“把苦苦的药汁自己吞下去”。这种看似矛盾的行为,是童心本真的情感辩证法:在游戏表象下藏着纯粹的爱与担当。《地球悄悄倾斜了一点儿》捕捉到游戏巅峰时刻的喜悦。当孩子们“对着白云唱起歌”,唱到热气球飘远、狐狸跑过、骑蜻蜓的小矮人告别,“地球呀,也在我们的眼睛里 / 悄悄地倾斜了”。这种因极度欢乐而产生的错觉,是童心对情感强度的诗意反馈。《苹果树》以复沓吟咏,让苹果树成为跨越藩篱的永恒意象:“在带着花纹的/铁栅栏里有苹果树/在漫长而/安静的日子里也有”。它被“窗子里的小狗”“打开窗子的人”和“窗外走过的人”共同看见,成为平凡生活的静默慰藉。
\n童年的珍贵,离不开“留白”与“无用的快乐”。这些无目的的瞬间,是精神自由呼吸的沃土。然而当下童年常被“有用”的焦虑所裹挟。童诗本身的“游戏精神”,构成一道保护屏障,守护儿童“自在玩耍”的权利。《猜猜我在哪儿》邀请读者进入孩童的探险地图:“在茂密的草丛中/小河沟干涸的底部/废弃的小花园的一角/皂荚树天堂和星星的下面”。这些成人忽视的角落,对孩子而言充满可能性。《空气洞》将无功利性推向极致:“在空气里挖个洞/然后你就能藏东西”。孩子严肃思考操作难题:“怎样挖?/怎样才能挖得/又深又好又够大/并给它做个标记?”这种对虚无之物的“认真”探索,是纯粹游戏精神的精髓。童诗不教孩子“如何成功”,只邀请他们“跟着诗去快乐”。《雨的梳子》中,雨将村庄“梳得赏心悦目”,孩子被“梳得眉眼都黑葡萄般 / 甜丝丝地生动起来了”——这是感官在无目的的美中被唤醒的愉悦。《去雪地里玩》发出热情的呼唤:“陪我在雪地里玩一会儿/ 求求你!不要赖在你的小床上”,雪球“啪的一声,打在脑门后”的清脆声响,是游戏精神纯粹的乐章。这种“无用之用”,为被绩效挤压的童年保留了自由呼吸的天地。
\n童诗蕴含的远不止游戏的欢愉,更是一种深刻的审美态度。它以无功利性为基石,天然连接真、善、美,构成保卫童年的核心力量。在童诗世界里,衡量标准并非“有用”,而是事物本身是否焕发“真”的光彩(如孩子面对大海那声本真的“啊!”)、蕴含“善”的温情(如《表扬》中对玩偶的“爱”与“担当”)、展现“美”的韵律(如《星星的光落下来》中万物趋光的诗意)。《瓦上的雪》是一个绝佳隐喻:雪将春天的故事“写在雪上”,融化的雪水使故事“流到屋檐下发了芽”,最终嘱咐孩子“请细心照料嫩绿的藤蔓/直到故事开花”。这过程毫无功利目的,却孕育着生命与希望的“真”;“细心照料”体现呵护的“善”;“嫩绿的藤蔓”与“故事开花”则充满生机之“美”。《语言的魔法》直指童诗审美核心:“把心里的喜欢/大声说出来/说出来/就变成语言的魔法”。这种“大声说出来”的勇气,是对内心真实(“真”)的确认;当“喜欢”指向自然与生命时,导向“善”的共情;语言的“魔法”本身,即是“美”的创造。童诗通过无功利的审美体验,在孩子心中播下真善美的种子,使其在感受诗意时,自然建立起抵御功利侵蚀的内在屏障。
\n当童诗赋予儿童“规则的创造性颠覆”权时,它便守护了童心的创造基因。《小心狮子掉下来》颠覆物理法则:被扔到天上的狮子“吃云朵充饥”,或“跳到了一架飞机上/被当作外星狮子而优待”。孩子最终幽默地竖牌“请小心狮子掉下来”,这是童心“反常规思维”的胜利。《讲故事》在想象中重构世界秩序:“在一望无边的雪地里/蚂蚁们忙了整整一夜 / 把月亮的碎屑全部搬走 / 不让悲伤留下痕迹”。蚂蚁搬运月亮碎屑以消除悲伤,赋予儿童改变现实的魔法力量感。《我迷路过的几个地方》中,迷路成为诗意历险:“头重脚轻”的地方站着会晃,“四面八方”往哪儿走都一样,“又明又亮”有花园,“不声不响”谁也不说话——迷途成了探索新世界的契机。《很小很小的星球》构建了一个微观宇宙:“很小很小的路上/走着很小很小的人”,科学家每天郑重写下“我感觉世界又变大了点儿”的报告。童诗在此宣告:儿童的奇思妙想“不是错误,是另一种真相”,是创造新世界的起点。
\n童子的创作后记道出诗集的灵魂:“只要你还在喜欢童话,童年和童心就永不落幕。”《独角兽现身的春天》以澄澈如初雪的语言,让星光可拾、南风传信、苹果树成为心灵坐标。在《走呀,独角兽现身的春天》中,春天从“需要踮起脚尖/轻轻轻轻走动的山谷里”走来,从“散落着很多很多故事的 / 魔铃花生长的小岛上”走来——这种对季节的童话式迎接,是童心不灭的仪式。《冲上山顶》描绘孩子追逐一朵云的执着:“像只小狗一样/冲上山顶/对着那朵云/大声叫喊”,涨红的小脸上写满“得意扬扬”。这般毫无保留的热情,是童心最动人的光芒。
\n在功利主义教育观侵蚀童年的当下,这本诗集所捍卫的,并非幼稚的蒙昧,而是生命初期本真的感知力、创造力和情感力。它保卫着儿童“暂时不必急着长大”的权利,保卫着用好奇丈量世界、用想象重构规则、用游戏抵御功利的神圣自由。《瓦上的雪》让雪成为春天信使,将故事“写在雪上”,融化的雪水使故事“流到屋檐下发了芽”,最终嘱咐“请细心照料嫩绿的藤蔓/直到故事开花”——这恰似童诗本身的隐喻:它在心灵土壤播下诗意种子,守护其自由生长。《语言的魔法》直指童诗的本质:“把心里的喜欢/大声说出来/说出来/就变成语言的魔法”。当成人迷失于效率的荒原时,童诗提供了一条精神返乡的小径。沿着诗集中一行行跳跃的诗句,我们得以重温那个因纯粹欢乐而感觉“地球悄悄倾斜了一点儿”的魔法时刻。在那里,童心依然是丈量世界的准绳。
\n童诗所构建的,不仅是一个童年的精神庇护所,更是一种值得持守的生命态度。在这个由童心编织的栖居地,每个孩子都能在自然的隐秘之美中,在日常的诗意褶皱里,在童心的自由舒展中,获得力量。当独角兽现身的春天来临,愿每个孩子都能在童诗的守护下,依循自己的节律慢慢发芽,不必急着催开花朵;可以尽情编织斑斓的梦,不必忧惧现实的惊醒。正如《树洞》的终章所启示:在无数被占据的树洞之外,“有一个树洞从没有人注意过/里面住着黎明前晴天的雾”——这未被命名、未被规训的存在,恰似童心中永不熄灭的诗性光芒,静待每一个破晓时分,悄然滋养万物。
\n纯真的童年,在规训与天性的张力间,存在第三条小径。那里晨露未晞,闪烁着未被污染的光,独角兽正悄然现身。这第三条路径的名字之一叫:童诗。
\n作者简介:南风子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,重庆文学院创作员。著有“红色少年诗意传奇”系列长篇儿童小说《红宝石口琴》《红阳雀》等。曾获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,孙犁散文奖,江苏省优秀科普作品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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